2021年2月21日

春遊中正紀念堂

武漢肺炎肆虐超過一年了. 去年此時, 大家還戒慎恐懼地, 盡量不外出, 不跟親友聚會, 時時戴著口罩, 跟他人保持距離. 但是, 人是需要跟人接觸的, 無法忍受長時間孤離. 今年過年, 幾位多年老友相約, 以往總是興趣缺缺嫌麻煩, 今年則只要有人提議時間地點就立刻得到熱烈響應, 很快就決定在假期末尾到台北中正紀念堂賞花, 看來這疫情使得大家都感到有珍惜與人相聚機會的必要.

那天我早早就出門, 到達時時間還早. 北捷中正紀念堂站像藝廊似的, 輕鬆地欣賞過在寬大的走道兩旁展出的攝影作品後, 才慢慢從5號出口出去. 轉過出口的影壁, 歌劇院旁的花圃就有數株山櫻花. 天空雖然有些陰雲, 但緋紅的櫻花和雄偉華麗的中國式建築相襯, 還是很有春天的節慶感.
人陸續到達. 有人精心打扮過, 有人一身輕裝; 有人攜家帶眷, 有人單獨赴會. 一見面, 近況聊個不停, 一下子就跨過多時不見的鴻溝, 回復到往日的熟稔.
人到齊了, 大家出發. 轉過歌劇院進入廣場, 兩廳院的門前和廊下都有年輕人在跳舞. 看到他們, 眾人的話題從自家現況轉為話當年, 那時中正紀念堂和這廣場開放沒多久, 兩廳院外部雖建好但還未啟用, 我們總在放學後全班一起帶隊過來, 在這廣場上為各種班際競賽做練習, 直練到天黑盡了才解散. 
走過歌劇院前, 遠遠就看到綠樹後一片紅雲. 走進花園, 步道兩旁全是盛開的櫻花, 滿眼都是深的淺的粉紅色, 好美! 大家不聊天了, 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遊客很多, 男女老幼都有, 幾乎每個人不是在拍別人就是在被別人拍照, 大多數人都戴著口罩, 只在拍照時才把口罩拿下來一下. 樹上花開得又鮮艷又燦爛, 樹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漾滿笑意, 這裡不見疫情的病苦恐懼, 也沒有經濟的憂心勞苦, 只有新春節日的喜慶和美景親友相伴的歡樂.

我們一伙人雖沒嚴格約束, 但仍默契十足地保持同樣路線前進. 走過左側花圃, 再隨俗到中正紀念堂後方以整排大漁櫻為背景拍幾張合照, 然後繞到最後方賞滿開的山櫻花和杜鵑花. 大家賞花拍照都盡興了, 又開始話當年起來.
有些人說, 以前不記得有來賞過櫻花. 有人接口, 我們年輕的時代還沒流行賞櫻, 那時除了高山本土的山櫻花之外, 沒人種櫻花的, 這裡當年是個充滿政治意味的場所, 怎麼可能有櫻花! 又有人說, 記得這裡曾是賞梅花的勝地, 現在是不是沒有梅花了? 有人聽了問, 因為政治的緣故嗎? 有認識很多花草的人回說, 應該是因為今年比較冷, 梅花早就開過, 謝掉了. 是這樣嗎? 大家起哄著去找梅樹, 逛過大半個公園, 結果在右側花圃找到開得稀疏的淡紅色梅花, 黑色鐵骨上綴幾朵柔紅, 還頗有疏影橫斜之美; 在左側花圃找到幾棵已是滿樹翠綠的梅樹, 綠葉下掛著不少小小的梅子, 看梅子的數量, 之前花大概也開得不少吧.

從中正紀念堂前方經過, 有人指著廣場兩旁的兩片花圃說, 以前這兩塊都會把花種成漂亮的圖案, 現在花好像長得不大好, 是不是政府沒給經費? 大家看向花圃, 果然有些花好像只剩枯枝. 這些枯枝的排列似乎有特別的弧度, 站在地面看不出是否排成特殊圖案. 有人提議爬上中正紀念堂的臺階看. 看著這麼多階梯, 有人打退堂鼓, 有人興緻高昂, 於是兵分兩路, 想上去的人上去, 不想上去的人在下面等. 我加入往上爬的這一隊. 大家一步一步慢慢登著階梯, 一邊笑說當年誰的腳力最好, 誰跑步的速度最快, 談笑之中, 忘了疲累地就到了.

回過身往下望, 花圃上確實有圖案, 不過看不出來是什麼, 跟記憶中的相比, 以前的圖案似乎色彩比較鮮艷, 造形比較典雅. 雖然花圃沒有以前好看, 但建築的美仍沒變, 紀念堂白色臺階的雄偉, 廣場的寬闊, 五拱排樓的精緻, 兩廳院紅柱金頂方方正正的莊重, 這些或許都是中國文化的特色, 但又有什麼關係! 雖然我們現在在政治上跟中國處不好, 但無法否認我們在生物學上和文化上的根源, 這些美好的東西, 為什麼要否定去除? 我們可以抵制對岸的政府, 同時大大方方地把文化繼承下來. 
再望向遠方, 新光大樓突出在天際線上, 遠遠近近無數高樓, 還可以看到一點點被比下去的總統府中央高塔. 大家又開始講古, 以前有規定建築高度不能超過總統府的塔, 現在解禁了, 房子才一棟比一棟高.
下去之前, 看了一下紀念堂大廳. 門口用紅色圍欄封住, 一個標示牌上說為了防疫, 禁止從這裡進出, 想參觀的人得從側門進入. 大家都不想進去, 我們便只在門前張望. 大廳裡沒有遊客, 著名的衛兵還是站得筆挺, 沒戴口罩, 既然沒有遊客, 他們應該是安全的吧. 一位戴著口罩的人在衛兵附近走來走去, 大概是負責引導秩序保護衛兵的, 現在大概閒得很無聊. 不知道衛兵交接時, 是不是會像從前那樣湧入參觀者?
下了臺階, 等在下方的剩兩個人, 她們說其他人帶小孩去看松鼠了. 我們便一起到右後方一個覆滿榕蔭的小廣場找她們. 到了那裡, 看見大人小孩都很興奮地對著松鼠觀賞拍照, 不過都不會靠得太近; 那些松鼠似乎很習慣人群, 完全不怕人, 儘自在樹幹爬上爬下, 或在樹下互相追逐. 這樣的人和動物的相處模式似乎不壞.

該去吃飯了. 不知是不是興緻太好的緣故, 在公園逛了兩個多小時, 都沒人叫累. 有人提議步行到火車站前去, 立刻有人贊成, 一行人便沿著右側花圃逛過去. 
經過音樂廳旁的水池時, 一隻白鷺鷥站在池邊一隻坐蛙雕像頭上, 一群人在離牠不到一公尺的岸邊對著牠拍照. 這隻鳥是專業模特兒嗎? 只見牠不但不怕人, 還不時變換著姿勢, 而且每個姿勢都會停個一小會兒, 彷彿在等攝影師對焦調光. 在蛙頭這邊待了好一段時間, 牠展翅起飛, 原以為牠會飛到遠處, 誰知牠就停在三四公尺遠的水池邊另一群人聚集處, 又開始擺姿勢; 過個幾分鐘後, 再次展翅, 結果又只是在短短距離外的人群聚集處停下. 大家笑說, 這隻鳥模特兒很敬業呀!
轉到廣場上, 兩廳院的門前廊下還是有不少年輕人在跳舞. 轉過音樂廳, 一位老太太正配合著滿江紅的音樂舞劍, 動作流暢純熟, 一段下來, 臉不紅氣不喘. 有人問: 大姊幾歲了? 她一邊舞著一邊微笑地以沈穩的聲音大聲回答: 八十二. 她的頭上有白髮, 她的臉上有皺紋, 她的動作不有力, 那又如何! 她的心可能跟那些在廊下活潑跳舞的年輕人一樣年輕呢! 我們這群老友, 平日在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中被磨得內外都變老了, 這一天在這春天美麗公園裡的相聚, 似乎也向年輕時代回復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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