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公交車到了西寧, 自離了蘭州之後, 就沒再看過這麼熱鬧的地方了. 寬闊的大街上車來人往, 還有穿著新潮的年輕女孩跪在路邊, 面前放了紙板說是缺路費而乞討, 走著走著, 又有中年婦人來要錢說沒飯吃, 這城市怎麼了?
在火車站一帶轉了很久, 找不到合意的住處, 乾淨的賓館房價超出我的預算, 便宜的地方又髒又亂. 最後在離車站一公里多的地方找到一家小招待所, 一個單人標間40元, 雖然房間小到要打開門還得先坐到床上去, 但滿乾淨的.
住處安頓好了, 接下來安排交通. 到青海湖的公交車班次不多, 旅遊不方便; 自己一個人, 一時找不到旅伴, 租車不划算. 思量半天, 只好勉為其難參加當地旅行團. 比較了附近幾家旅館提供的參團資訊, 行程都差不多, 價格則自60~100都有. 在台灣, 便宜總是沒好貨, 這裡是如何? 從這些資訊中實在看不出其中的差別, 加上旅費有些吃緊, 就選了最便宜的--火車站前的旅遊服務站報名, 繳了錢, 約好第二天到招待所來接.
第二天, 車子準時來了. 一路上到各旅館接人, 陸續接了一個和父母同來青海但只有他一人要去青海湖一日遊的年輕人, 一個尼姑和她兩個中年女信徒, 一對年輕情侶, 和一個到此出差的有錢女人.
車子出了西寧, 本來都很順利. 不料在城郊距西寧一小時車程處, 車子卻抛錨了, 開車師傅研究了半天, 說是沒辦法修, 導遊聯絡了公司, 說是另外派車來替. 眾人在車上坐了半天, 坐不住了紛紛下車聊天閒晃.
一聽我是台灣來的, 眾人自是非常好奇. 那個尼姑不相信(還以為出家人對人會比較信任), 剛好她隨行的信徒之一會說一點台語, 就硬是要她來試試我, 經這位女信徒鑑定通過, 才勉強相信. 而我心裡暗笑, 台灣是個多元文化社會, 除了河洛族群, 還有外省, 客家, 十三族原住民, 可不見得都說台語. 另一方面也納悶, 都說文革時大陸已經打破所有宗教迷信了, 怎的還有氣焰這麼高的出家人?
那個有錢女人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攀談. 她抱怨她住的飯店(她說一晚要500元, 好貴!)早餐不夠精緻, 昨晚到附近觀光夜市看到的吃食不乾淨, 在這裡找不到可吃的, 頻頻懷念到香港買的加拿大進口食品. 問及她這次一日遊的團費, 她說只想消磨時間, 只挑個便宜的, 80元. 我一聽又在心裡暗笑, 原來價格不等的團費, 到頭來都是同一個團, 這其中的差價是被旅館賺走了嗎?
就在我們這些有錢有閒的旅客百無聊賴之際, 路邊一個垃圾堆上, 有一個老先生和一個中年女性帶著一個孩子, 不停地在挖掘. 我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 忍不住問他們在挖些什麼, 那位女士把剛挖出的一些像是三夾板碎片之類的東西給我看. 看了我一頭霧水, 又問挖這些做什麼, 兩個大人輕聲但很熱心為我解惑: 燒火用的! 一句話赫然讓我看見一個和同團成員完全不同的世界. 當我們這群人在等得不耐煩而大聲抱怨車公司弄壞了我們的旅遊心情時, 這一家三口正為了生活而低頭在垃圾堆裡找尋還能用的東西. 他們對我們這群人不喜不怒也不好奇, 對我和善地笑一笑, 又忙著繼續挖掘, 直到新車來了我們離去, 他們都沒再看我們一眼.
聽說中國的經濟在近年快速起飛, 有些地方的生活水準可以和世界各大城市比美. 這一次中國行, 在廣州確實有感到跟世界各大城同步的吵雜喧鬧和昂貴, 大西北地區則還算純樸. 然而在這些觀光區, 貧富對比明顯地顯示出來: 來自有錢地區的人們為了追求新鮮體驗而來, 大聲說話, 出手闊綽, 對很多事物都不滿意; 而當地為生活折腰的居民, 話不多, 開口也是柔聲細氣的, 為求溫飽勤懇實在. 比起西寧街上那些向旅客乞討的人, 這一家三口或許賺的錢跟他們不能比, 但比他們高尚得多了!
在台灣, 我們總被告誡, 中國人很努力, 中國學生很優秀, 中國市場很大, 台灣的競爭力漸漸比不上中國了. 然而中國有錢的地方確實有錢, 十三億人口中, 窮人還是不少. 在觀光區看到這貧富差距之大, 我想中國政府最大的問題不在海外那個蕞爾小島, 而在這些原本很認份的窮苦大眾, 在看到有錢人的模樣後, 是否會不再認份了. 在廣州的街頭, 多的是來自西北地區前去討生活的人, 這樣的情形會越來越嚴重. 國父曾說: 中國的問題, 不患寡而患不均. 過了百年, 這老問題依然沒能解決. 兩年多年前, 孔子就曾提到持國者該注意這個問題, 而今這問題更加嚴重. 歷經數千年, 這麼多聖賢都無法做到均無貧和無寡, 這大概是政治學和社會學上最大的難題了. 真要能做到, 就真的天下太平, 世界大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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