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西

札西是吾屯村的人, 在三村六月會的第一天, 依慣例隨成年男子組成的拜訪隊伍到加查麻來. 這三個村子, 家家戶戶彼此都是非親即故, 中午一定要到其中一家接受午餐招待. 幾個北京來的採風者不知怎麼認識札西的, 依照這淳樸地方的風俗, 親友認識的人也是客人, 也是要被熱忱招待的. 但這村裡的人把這古風執行得太徹底了, 連我這只是前一天和這幾個採風者在年都乎打了個照面, 完全不相關的看熱鬧的人, 也一併招待了.

到了這一戶人家, 男主人在一間廳室裡陪著我們這些外地客人吃喝, 婦女忙著給我們送食物, 年輕男性則在一旁陪坐. 札西看起來比這些十幾二十出頭的陪坐者大不了多少, 但是他坐在男主人旁邊, 感覺上是比一旁陪坐的年輕人沈穩.

下午的節目時間差不多到了, 眾人一起向村廟廣場走去. 一個採風者和札西閒話一陣, 轉過頭來對我指著札西說: 看得出來嗎? 他38歲了, 看起來還這麼年輕!

札西回說: 怎麼看不出來, 我兒子都19歲了.

我訝異地說: 你的兒子19歲, 你不就19歲時就結婚生子了?

札西似乎對我們這些城市人視為不可思議的早婚行為不覺得有何奇怪, 理所當然的點頭.

看了這種反應, 我開玩笑地說: 你兒子不會也快要給你生孫子了吧?

札西的反應竟是以理所當然地態度回答: 明年就會有了, 他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

什麼? 19歲的兒子有個女朋友, 等於媳婦孫子都成定局了? 和我年紀差不多的朋友中, 還在要結婚, 不結婚, 離婚再婚, 結了婚要不要孩子等狀況中浮浮沈沈; 我那些和札西的兒子年紀差不多的學生中, 為了男女朋友的事而搞得課業亮紅燈的大有人在. 而這純樸山村裡, 竟還有這樣一群人, 把這等複雜的事, 簡化到這樣簡單明瞭, 一個年輕男人跟一個年輕女人遇上了, 理所當然要結婚, 結了婚理所當然要生孩子. 這種事, 不是只存在於"古時候", 現代早已絕跡了嗎?

地主村的人會向來訪隊伍裡的長老們獻上哈達, 我看到札西也得到了一條. 38歲就能當村裡長老, 這裡的人早婚的事應該不假.

一邊看舞蹈表演, 一邊聽那些北京採風者跟札西閒談, 得知當他們在表演稱為"神舞"的群舞時, 是由長老以輕重快慢的鑼聲來指揮的, 而札西早上就曾指揮了吾屯村向當地山神的獻舞. 我問札西, 怎麼知道鑼該怎麼敲? 單憑鑼聲, 跳舞的人怎麼知道要做什麼動作?

札西回答: 從小跟著跳, 自然就會了.

在這個地方, 似乎任何事情都是理所當然!

這個同仁山村, 實在是單純得令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