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蝶記

美濃有個黃蝶翠谷. 據說這裡以前在夏天時到處飛滿了黃蝴蝶, 可是即便是二十多年前那一次去, 也沒看到這樣的景像. 但這裡仍讓我印象深刻, 因為那一天, 是1989年6月4日. 那一天, 室友的學長男友和他同學邀約, 我們一行四人騎著兩輛機車, 在炎炎夏日從西子灣到那裡, 窄窄的溪谷中都是卵石, 沒有多少水, 不時有幾隻黃蝶飛過, 但離"滿天飛舞"這樣的景像還差得很遠. 我們隨興看看, 就離開了. 回到學校才下午, 洗了個澡, 一邊梳著剛洗好的頭髮一邊聽收音機, 就聽到那個令人震驚的新聞: 天安門事件. 在我們悠閒尋蝶時, 對岸天安門的大學生正為了爭取民主而受痛苦, 同是大學生, 自己怎麼從來沒關心過自身以外的事? 突然感到自己是那樣無知. 那個年代是台灣民主萌芽期, 但起先都是局限在政府和民主人士之間, 從天安門事件之後, 台灣各大專興起學運, 校園民主自由的議題才開始被重視, 校方不再以威權的態度面對這些議題, 開始對學生讓步. 雖然有些學生是在趁機任性胡鬧, 而校方為了迎合那時的風氣竟也任他們予取予求, 但經過那個陣痛期, 新的平衡點產生了, 現在校園是平靜的, 但學生權益被合理地重視了. 黃蝶翠谷, 就因為六四事件被留在記憶裡.

二十多年後再訪黃蝶翠谷, 多少帶著一點緬懷當年學運的心情. 現在不是蝴蝶聚集期, 本來就不期待會看到很多蝴蝶, 但到了那裡還是很失望, 沿路在農田旁看到的蝴蝶都比山谷中多得多, 是因為季節的關係, 還是這裡的生態已經不適合蝴蝶了? 

溪谷令人失望, 但谷口的雙溪母樹林園倒是清幽. 現在常見保育界提出外來種入侵的問題, 其實人為刻意引進經濟動植物的作為, 早比自然的入侵做得更澈底, 而且大家的接受度都很高. 看來, 外來種的問題嚴不嚴重, 得視人們有沒有因此獲利而定. 母樹林園入口附近的土地公廟也很具地方特色, 廟上沒有飛龍彩鳯三仙, 而有大黃蝴蝶.

現在不是黃蝶的季節, 但應該是紫蝶的季節吧? 美濃沒找到黃蝶, 何不去茂林找找紫斑蝶!

一大清早就出發去茂林, 從進入風景區大門, 沿高132線走, 直走到多納橋, 都沒看見蝴蝶. 莫非和蝴蝶無緣? 失望回頭, 車子慢慢爬上山坡, 陽光輕輕從雲層裂隙處穿透霧霾照下來, 突然, 前面一個內彎路段, 出現了無數飄舞的身影. 連忙把車停在路邊, 下車走到那裡. 紫得發黑的蝴蝶飛越上空, 飛過我的身旁, 徘徊在短短十幾公尺的範圍內, 無視倘佯在牠們之間讚嘆不已的我, 也不被偶爾呼嘯而過的機車騎士驚擾, 只是自顧著在淡淡的陽光中飄著, 舞著, 好美呀! 呆呆地看著紫斑蝶飛舞, 卻不知何時, 牠們不見了, 這個路段又歸於平靜. 此時才想到, 牠們飛去那裡了? 剛才竟沒追踪研究一下, 可惜了!

已經看到滿天飛舞的蝴蝶, 心願總算滿足了. 沒有掛礙地沿路玩到多納再回頭, 到了茂林看到很多遊客, 就在這裡再停下來, 湊熱鬧地走上賞蝶步道. 大部份的人看到步道的階梯, 都打消了上去的念頭, 靠近農會的這一帶擠滿了人, 也不時有紫斑蝶和黃白粉蝶等各種蝴蝶飛在周遭. 走過人群後, 步道上遊人稀少, 蝴蝶也很稀少, 莫非這些蝴蝶是特意到人群集中處上班供人觀賞的? 下坡時, 驚呼聲透過樹叢從下方傳來, 聽不清楚他在叫什麼. 轉過幾個彎, 終於看見讓那人這麼激動的原因: 數百隻的紫斑蝶就在這裡飛著. 同樣是集中在十幾公尺的範圍內, 但這裡的蝴蝶不像早上在公路上看到的飛得那麼高, 比較貼近路面, 還不時停在路旁草木上. 這個路段就在茲沙里沙里步道入口標誌不遠處, 看來, 奇景不需遠求, 只是需要天時地利和機緣.

茲沙里沙里步道的紫斑蝶

台灣是蝴蝶王國, 我們司空見慣了蝴蝶. 但數大便是美, 像這樣大量集中在一起, 那景像還是很令人驚奇的. 農夫不喜歡蝴蝶, 他們會用農藥毒殺幼蟲, 可是若為了農業經濟而使這些美麗的小東西滅絕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