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13日

2014五峰矮靈祭

R的好友C是客家人, 嫁給夏賽族人. 每兩年的矮靈祭, C的夫家會依照傳統大宴親友, 上自她的公婆, 下至她的子女, 都會帶一大群朋友回鄉看祭典. 身為她的好友, R不但自己去過好幾次, 還常帶朋友一起去. 今年, 已經兩年沒人帶她出國的Y閒得發荒, 聽聞有人可以接待去看矮靈祭, 自然不想錯過, 要我央R帶她去. 11/8晚上, 我們一行四人就上五峰去看熱鬧.
今年C的孩子帶了太多朋友上山, 弄得連C都得把房間讓給客人, 自己也沒地方可睡, 但她還是得每晚上山去, 一方面是每天帶不同批的朋友去看熱鬧, 一方面帶食物和各種補給品給子女的客人, 真是辛苦她了. 

Y在7日就請了假到我家來(好羨慕她, 假又多又好請...), 但負責跟C接頭的R8日白天還得加班, Y只好在我家裡發呆閒晃. 直到傍晚, 吃過晚飯後, 四人才在竹東會合, 將近七點才上山. R忙了一天, 此時已經呵欠連連了. 好在C對這段路很熟, 由她開R的車, 即便山路又小又黑又陡, C還對那輛車不熟, 我們還是一路走得很平安.
一路上, 前後的車輛不多, R和C都納悶著今年怎麼參觀的人比往年少那麼多. 直到接近大隘後, 才發現人車都早已在山上, 窄窄的山道旁停滿了汽車和機車, 若非C技術高超, 又有熱心路人幫忙指揮, 恐怕R這台小小的車也很難過得去. 但我們還是無法開著車到達祭場, 只能在一段距離之外, 看到路邊有足夠空間, 就趕緊占了位置停車, 再步行上去.

我們先到C位於祭場附近的家. 在她家門口, 席開數十桌的晚餐還沒結束. 我們是吃飽了才上山的, 就沒加入他們, 直接進客廳去坐. C家族中兩位可愛的小姐進來打招呼, 她們看起來都和C的孩子不一樣. 原來, 一位是賽夏-閩南混血, 另一位是賽夏-太魯閣混血, 而且她們都長得像媽媽, 不像C的孩子, 長得像爸爸. 兩位小姐穿著紅色為主的原住民式服裝, 她們說是阿婆親手做的, 看起來跟阿美族的很像. 閩南混血的那位小姐向我們解說: 她們身上穿的服飾花紋不是傳統的賽夏式的, 傳統賽夏服裝以紅白黑三色為原則, 不會有黃綠等其他顏色, 而且賽夏服裝上常有像徵"雷女"的万字紋.
我問"雷女"是誰, 她隨即告訴我們雷女的故事, 大意是: 雷女是雷神之女, 下凡幫助一個年輕人, 她事先言明她不能碰鍋子, 但年輕人的家人強迫她用鍋子做飯, 雷女不得己只好碰了, 隨即一聲雷響, 雷女不見了, 現場只剩一棵芭蕉樹.
我笑問: 有了這個教訓, 賽夏女姓是不是可以不用下廚了? 那位小姐說: 那有這麼好的事, 賽夏婦女什麼都得做, 尤其是媳婦, 在祭典中還有許多指定的工作是非由她們去做的.
後來C告訴我們, 那些子孫穿的服飾雖然是她婆婆親手做的, 但現在已經不再自己織布了, 而是從專做原住民服飾的商家買來布料, 她婆婆再為各個子孫依身裁裁製的. 難怪那服裝看起來跟以前在花蓮看到的阿美族人穿的那麼像.

隨後, C留在家裡, 由R帶我們去看祭典. 我們先到祭屋去綁芒草結. 據說這些用來避邪的芒草, 必須由媳婦或女婿負責砍回來, 參觀者把芒草綁在手臂或額頭上, 才不會被矮靈作祟. 相機上最好也綁, 不然會照不出照片. 但現在大多拿手機拍照, 手機上沒地方可綁, 矮靈大概還跟不上這些先進產品的演變速度, 所以我們的手機雖然沒綁芒草結, 但都照出了幾張可以看的照片. 一位小姐在現場幫每個人綁芒草結, 綁好的人自己投一個十元硬幣到箱子裡. 現場桌上有兩個箱子, 一個箱子上寫著"樂捐箱", 就是讓遊客綁好結後自己投錢的; 另一個箱子上寫著"贖金", 贖什麼? 有人被綁架了嗎?
今年的矮靈祭, 在11/7從南庄開始, 11/8移至五峰展開活動, 每晚6點開始, 直到天亮, 白天休息. 五峰這邊連續三晚後, 11/11晚上又回到南庄, 直到11/12天亮後, 整個祭典才結束. 我們到達會場時, 已經快9點了. 祭場是個長方形的廣場, 一面是看台, 看台最上方則是綁芒草的祭屋, 另外三面被各家族的休息區圍起來. 祭場四個角落各有一個火堆, 中央的歌舞者手牽著手, 踏著緩慢的步伐繞著祭場移動. 會場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六支大大的, 呈扇型, 不知叫什麼的祭器, 每支由一位壯丁扛擡在肩上, 不停跑動跳躍. 四周看台上有許多人, 但耳中聽到最明顯的的不是人聲, 而是一種有節奏的, 像鈴鐺一樣的聲音.
我們在看台上看了一會兒, 天空開始下起雨來. 祭典顯然不會因為雨而暫停. 我們走下看台, 各自在祭場周圍找自己有興趣的東西看. 
靠近了聽, 才聽到舞者邊舞邊唱的祭歌, 他們的歌聲柔緩低沈, 似乎每隔一段就會有一長老獨唱一小段. 
那六支扇形的大祭器, 每一支上面各有一個家族姓氏, 且有不同的裝飾, 從最純樸的簡單幾個中文或羅馬拼音文字, 到最閃亮的LED燈都有. 扛擡壯丁跑跳看不出有沒有特定的舞步, 他們似乎不限在隊伍中.
那有節奏的鈴鐺聲, 原來是一種叫臀鈴的祭器發出的. 臀鈴上半部裝飾著鏡子和一個家族姓氏, 下半部懸吊了一排金屬管, 像個小背包一樣用兩條帶子背在舞者的下背部. 不是每個舞者都有背臀鈴, 只有在主要圓圈外圍一小隊舞者才有. 背臀鈴的舞者男女都有, 他們按節奏蹺臀, 甩起那一排金屬管, 發出響亮的聲音. C說那是很累的, 但現場有看到幾位男舞者奮力蹺臀的同時, 嘴上還叼著一根烟, 這樣不好吧!
會場向山下的路上, 一整排的攤子正熱鬧著, 擠在這段路上的人不比在看台上的少. 不過我對攤販沒興趣, 就沒去逛了.
之前R說矮靈祭有許多規矩要遵守, 像是在半夜兩點之前, 遊客只能在旁邊看, 兩點之後才可以下場跟著族人一起跳舞. 但我們在那裡遊逛一陣子之後, 現場突然騷動起來, 聽司儀廣播, 原來是新竹縣長來了. 原本手牽著手的舞者圓圈被斷開, 一群人湧向缺口處加入舞者; 原本緩慢的舞步節奏變快了起來; 原本鬆散的大圈向中央集中, 形成略呈同心圓狀的緊實小圈. 看來, 矮靈的傳統力量, 比不過現代的官威呀!
政治人物閙了一陣子, 現場回復原來的悠緩步調. 回頭一看, R似乎眼睛快閉上了, 一直說從大學起就想看矮靈祭的Y則一臉無聊的樣子. 雖然這祭場上很吸引人, 但不懂門道, 大多看不出個所以然, 還讓這兩位大姊這麼硬撐著, 似乎也沒什麼意思, 結果是我這為了陪Y才跟著來的人提出, 回家睡覺吧. 兩位大姊立刻附和, 我們便回C家去了.

此時大約十點左右, C家門口的晚餐已經結束. 我們在門口沒看到C, 便問那位閩南混血的小姐, 那小姐想了想說, 媳婦此時應該要去廚房幫忙, 她去看看她有沒有在那裡. R略困惑地點點頭. 一會兒那小姐回來說C不在廚房. 我們回頭看見C的大兒子, 問了他, 他說C在二樓房間休息, 便幫我們上去叫她. C下樓來, R跟她說剛才的事, 笑著說: 從來沒聽說C會去幫忙祭典的事, 所以剛才聽那位小姐說她在廚房幫忙, 讓她覺得好奇怪. 看來各族通婚的多了, 很多習俗都不再那麼嚴謹地遵守了.
C帶我們上二樓房間稍作休息, 因為客廳和二樓的小廳都被來訪的子女朋友佔滿了. C去為我們泡咖啡, R在房間的通鋪上一倒, 睡著了, 我和Y則讀著從祭屋拿來的免費簡介. C端著咖啡回來, 我把帶去的一整背包零食全掏出來, R此時勉強醒來, 跟著大家邊吃喝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聽著外面越來越大的雨聲. C又告訴我們一些事情, 我們才瞭解為什麼C不做那些傳統上媳婦要做的工作. 原來, 習俗上, 懷孕的媳婦被禁止參興祭典, C生了三個孩子, 每個在懷孕時都剛好在祭典當年, 再加上C一直都在外地工作, 很少住在山上, 久而久之, 每次祭典派工作時, 大家都自動把她跳過了.

十一點多, 房間外已經有年輕人撐不住想睡了, 我們也該把房間讓出來, 打道回府了. C去交待她小孩事情, 我們三人先到門口等. 
門口, 一群年輕人圍坐著一張圓桌, 聽一位年長者說話, 這些年輕人聽說是輔仁大學和南京大學的學生, 由一位輔大教授帶來參訪; 那位年長者則是一位賽夏族的小學校長. 小學校長正在解說十年大祭和二年小祭的差別, 主要在一根祭旗的有無, 以及這祭旗的一些相關事情. 後來又說到大家手臂上的芒草結, 他說這東西在祭典結束後要向東方丟掉, 才能甩掉矮靈, 遊客在離開祭典上車前就要丟掉, 不然矮靈可能會跟著回家. 雖然這是迷信的成份居多, 但我們還是遵守, 在上車前把芒草結取下來, 丟到路邊草叢去.
C下來了, 雨也小了, 我們一行離開了C家, 向停車處走去. 經過祭場附近, 場上傳來臀鈴的響聲和人聲, 祭典還在持續著, 參與者都辛苦了!

走馬看花地匆匆一瞥這久聞其名的矮靈祭.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帶著懺悔之心參加這個祭典? 但從山上熱烈的情況來看, 凝聚族人同族意識, 活絡親朋好友感情, 以及讓一些小販賺一筆小錢等, 都達成很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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