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殺死米諾陶的故事, 或許因為希臘古文明崇拜英雄, 敘述重點多放在忒修斯. 相對來說, 被他殺死的那個牛頭怪物米諾陶, 似乎只是一隻為了襯托英雄而存在的動物似的. 然而以現在的眼光來看, 他不就是一個從小受虐, 而長成有暴力行為的孩子嗎? 會被關在迷宮裡, 他的母親帕西菲, 以及克里特國王米諾斯, 應該都不愛護他吧. 但他們不也都是悲劇角色? 在這個故事裡, 他們會怎麼說?
差不多是時候了, 該有新的一批人進到這個迷宮裡來了.
我已經被遺棄在這裡好幾年了. 剛開始, 還滿懷希望能走出去, 回到皇宮裡. 然而在尋找出路的過程中, 出去的慾望漸漸磨失了. 現在, 即使已經熟悉了每一條路, 也已經知道如何出去, 卻已經不想出去了.
回到皇宮又如何? 人人都把我當怪物, 包括我的母親, 和我母親的丈夫在內. 而我的父親, 人們說是畜欄裡的那頭雄壯的公牛, 牠卻不能給我任何的愛的表示.
小時候, 我和所有的孩子一樣, 渴望著母親溫柔的擁抱. 然而母親從來不曾如此待我, 向來只以哀怨的眼神看著我. 而母親的丈夫, 他從來不看我. 至於其他的人, 他們總是在嘲笑我. 這讓我憤怒. 等我大一點, 一怒起來就破壞東西, 而我力大無窮, 破壞力驚人. 然而這些破壞仍止不了母親的哀怨眼神和眾人的嘲笑, 這讓我更加憤怒, 憤怒這些現實, 也憤怒自己無力改變現實.
有一天, 我把一個嘲笑我的人吃了. 這人再也不能嘲笑我了! 原來這才是止住人們嘲笑的方法. 從此, 如果有人敢再嘲笑我, 我就吃掉他. 人們果然不再嘲笑我了. 看到他們眼中的畏懼, 起先讓我頗為得意. 然而, 我還是得不到母親的慈愛. 身邊不再有嘲弄的吵雜, 所有人一看到我就離得遠遠的. 或許就是因為懼怕, 所以才把我關到這個迷宮裡吧. 想一想, 迷宮裡的日子跟那時在皇宮裡差不多, 都是一樣的孤獨.
每隔一段時間, 會有七個年輕男子和七個年輕女子被送進迷宮裡來. 他們之中, 大部分人還沒見到我, 就已經怕得發抖了, 沒有人能成為我的伙伴. 少數人一見到我就試圖攻擊我, 卻從來不曾有人能打倒我. 這些人, 他們即使能在迷宮中活下來, 也會瘋掉吧, 與其如此, 不如死了還比較好, 所以我把他們都殺死了.
或許我也死了比較好, 死了就不必再承受這種孤獨了. 有沒有夠強的人能進來殺死我?
迷宮裡響起了腳步聲, 新的一批人被送進來了. 來吧! 是誰的苦難將要結束, 就看命運女神怎麼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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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nossos古蹟中的壁畫 跳牛戲 |
男人貪婪的後果, 為什麼要女人來承受?
我的丈夫, 克里特王米諾斯, 貪圖向波塞頓獻祭的公牛, 受懲罰的卻是我. 波塞頓迷惑了我的心神, 讓我止不住對那頭公牛的情慾, 而跟牠交媾, 結果生下了一個牛頭怪物. 這怪物是我的兒子, 卻也是這可恥的行為活生生的證據, 人們對他外表的嘲笑, 同時也是對我的命運和行為的嘲笑, 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一個母親會做的, 溫柔地擁抱他, 呵護他. 看著他, 只會讓我想起一個女人的無奈, 想起眾神的不公平.
即使沒有人願意好好照顧他, 這個怪物還是長大茁壯, 強大到一發起怒來大家都制不住他. 後來, 他竟變成一個會吃人的猛獸. 米諾斯建了一個迷宮, 把他關在裡面. 這樣也好, 不會再見到那對我索求慈愛的眼神, 不會再聽見他憤怒的咆嘯, 可以讓我稍稍忘卻這個恥辱吧.
剛才傳來一個消息, 米諾陶被送進迷宮裡的雅典男子殺死了. 我該為兒子的死傷心吧! 然而卻又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什麼? 我的女兒阿里亞德妮跟那個雅典男子一起逃跑了? 傻女孩, 男人都沒有良心的, 豈不知現今的雅典王后美狄亞當初也做了跟妳一樣的事, 而落得被抛棄, 而致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下場! 我的女兒呀, 妳的心神也被那位神迷惑了嗎? 我的女兒呀.....
就為了一頭公牛, 我失去了我的王后, 帕西菲.
說失去, 她當然還在我的王宮裡, 但是, 她和那頭公牛生下一個牛頭怪物, 我怎能再接納她? 然而, 人人都知道這是波塞頓對我的報負, 我只得繼續把他們母子留在宮裡. 波塞頓, 這報負也太嚴厲了吧, 不過是一頭公牛, 而且我也有以別的牛向你獻祭了呀.
若是那個怪物能安安份份的, 那倒也還好, 但後來, 他竟要吃人, 這還得了! 但礙於他是帕西菲所生, 我不能殺死他, 得想辦法把他藏起來.
為此, 我叫代達羅斯父子建了個精巧的迷宮, 把那怪物關在裡頭. 本來還想設個什麼法子把那怪物殺死在裡面, 只要再把代達羅斯父子殺了滅口, 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誰知代達羅斯父子竟然逃走了, 而且還是飛走的, 真是小看他們的技藝了.
沒有代達羅斯父子, 沒人知道怎麼進迷宮去殺這怪物, 但不能保證這怪物不會殺出來, 還是要設法安撫他, 他要吃人, 就送人進去給他吃吧. 但一直送自己國家的人進去, 遲早會引發民怨, 雅典人害死了我的兒子, 我就把雅典打敗了, 那就叫雅典送人來當那怪物的祭品吧.
相安無事了好些年, 今年又到了送雅典人進迷宮的時候了. 今年的祭品之中, 那個年輕人看起來特別英武, 剛才傳來消息, 他把那怪物殺死了. 這真是個好消息, 這心頭大患終於解決了, 我該奬賞那年輕人的. 但是不行, 他殺的畢竟是波塞頓旨意下出生的, 帕西菲的兒子, 叫人做做樣子去追擊一下吧.
又有消息傳來, 那個年輕人把我的女兒阿里亞德妮拐走了? 快來人, 給我追, 一定要把那個年輕人抓住, 把我女兒救回來!
什麼, 他們乘船逃出海了, 我們的船都進了水, 出不了港? 波塞頓, 為了一頭公牛, 你讓我失去我的王后, 這還不夠嗎? 現在, 你還要讓我失去女兒? 你對我的報負, 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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