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對比組成的澳門

由台灣飛到澳門, 已經是晚上. 機上有澳門當地人指著一些燈火明亮的地標向臨座介紹, 似乎有名的景點很多. 下機後, 公車先經過跨海大橋, 到賭場密集的區域, 皆是一派盛大明亮. 然而繼續向北關而行, 緩行在島北窄小昏暗的小街巷中, 那陰暗寂靜, 和之前的印象的對比差異真大!

從大西北繞了一小圈, 再回澳門搭機返台, 因為耳聞澳門有許多名列世遺的名勝, 特地提前一天到達. 這次是在大白天, 再從島北小路來到新馬路, 同樣感受到那樣的對比, 想來, 這對比不光是肇因於燈光, 觀光賭場和一般住宅區就是不一樣呀!

為求交通方便, 在新馬路一帶找住宿. 華美的大街後面, 淨是破舊污暗的公寓, 其中有很多人家出租房間賺些外快. 這些小房間多半狹小陰暗陳舊, 價格一晚要將近200澳幣, 這樣的價格在拱北可以住三星以上飯店的大房間了. 旅程至此, 錢已經花光了, 沒有選擇餘地, 就在明明別墅住下, 一晚150元. 澳門人對這現象驕傲地說: 因為我們這裡的生活水平比大陸高得多. 澳門的高物價和大陸的低物價, 又是一項對比. 物價高就代表生活水平高嗎? 不知道以薪水除以物價, 澳門是否真比拱北那邊高?

既已安頓, 就外出觀光了. 這島不大, 就步行前去.

以新馬路把島分成南北兩部份, 大部份景點集中在南邊, 議事亭前地等西洋式建築確實很美, 由此向南而去的街上, 每走幾步就出現一座純洋式的教堂, 潔淨的牆, 寧靜的氛圍, 更勝歐洲. 教堂周遭的環境也潔淨美麗, 跟入住的公寓那一帶的陰暗陳舊又是一大對比.

島的最南端, 是純中國式的媽閣廟. 據說, 澳門的英文名稱, Macau, 即得名於此. 旺盛的香火, 中式的陶燒裝飾, 絡繹不絕的燒香膜拜的人們, 法船, 丘頂上的巨石, 這中國式的虔誠, 和方才行過的基督教區域, 對比多大呀!

回頭繞到主教山上, 沿途有又大又美的真正別墅, 跟落腳的"明明別墅"完全是兩回事. 又是一個對比!

從主教山上往市區望, 擠滿了高樓, 而腳下所在之地是如此空曠安靜, 兩者又是對比. 在大砲台上也讓人有同樣的感覺. 在大砲台, 看見兩個人打太極拳, 拳鋒相當有力, 跟台灣所見的柔緩的太極拳非常不同, 這也是個對比吧!

一路上, 像亞婆井這樣土味十足的地名, 和像蘇亞利斯博士大馬路這樣洋味十足的街路名稱, 不時交錯出現.

在氣派豪華, 明亮的淡黃色的大三巴前, 攜來攘往的觀光人潮必定來此遊玩, 再走下台階到開滿土產店的大街採買; 在大三巴後方, 小小黑黑的哪吒廟靜靜守著它的角落, 三太子一改當初鬧海的頑劣, 安靜沈穩地看著門外的繁華.

在教堂林立的區域, 民間捐贈的何東圖書館雖也是黃色西式建築, 內部卻有明亮燈光和滿室電腦, 顯出先進文化的氣息.

同樣是在教堂林立的區域, 盧家大屋以它中式的優雅, 精緻的木雕窗門和簡樸的擺飾, 靜靜說著不同於今日周遭環境的往日風華.

在傍晚, 逛到白鴿巢公園, 這裡綠樹成蔭, 在這薄暮中, 顯得空曠寂涼, 跟它的名字給人的感覺一點都不同. 晚上回到破舊公寓裡, 那連轉身都困難的小房間, 才真像個鴿子籠呢!

第二天的早餐是在落腳公寓後方天井裡的小咖啡廳吃的. 大約十多年前, 台灣曾有過一陣葡式蛋塔旋風, 街上蛋塔店一家家開, 家家門前大排長龍, 但沒多久熱潮過了, 這些蛋塔店就一家家倒閉了. 引起台灣這一陣蛋塔風潮的, 據說就是澳門的這一家: 瑪嘉烈咖啡廳. 抱著朝聖的心情而來, 看到的是: 和周遭公寓完全融合的小店, 一樣陳舊陰暗, 完全沒有什麼裝潢, 就跟二三十年前台北中華商場的那些小吃店一樣, 蛋塔也沒有特別香甜, 甚至有些膩人, 台灣那時是為什麼那樣瘋迷?

離上機還有一點時間, 來到稍北邊一點的普濟禪院. 在林立的西洋建築和公寓間, 這禪院顯得安詳. 但來此不是為了參拜觀音, 是為了參觀花園裡一組用繩索圍起的石桌椅. 這組石桌椅看起來和一般中式林園中常見的沒兩樣, 使它特別的是曾坐在上面的人和他們做的事. 1844年, 美國在此迫使積弱不振的清廷簽下望廈條約, 強迫中國開放通商口岸和給他們領事裁判權. 老戴著世界警察的假面具到處干涉他國內政, 到處"指導"他國人權的美國, 當初也是環伺垂涎中國這塊肥肉的豺狼之一. 如今美國也沒改變多少, 以各種外交和軍事優勢, 硬逼台灣進口他們的煙酒和牛肉. 這樣野心昭然若揭的條約, 竟在慈悲為懷的神祇廟宇內簽定, 多諷刺的對比呀!

匆匆走一圈澳門, 倦遊的心無意深入探索, 但僅此一瞥, 已看到這個小小的島上充滿這麼多對比. 基督教墳場裡有一間很小的馬禮遜教堂, 主龕裡的十字架是繪在彩繪玻璃上的, 十字架上沒有耶穌, 但有一本攤開的書, 寫著"太初有道". 這是取自聖經上的文字吧? 但這不也是中國傳統道家的思想嗎? 在澳門的人們, 是不是就像這東西不同宗教有著相同初衷一樣, 在這些對比中找到共通之處, 而把它們融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