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濛五丈原

從天水搭公車, 翻越一座布滿蘋果園的山區, 進入中國中古歷史遍布的地區.

寶雞市的公車站和火車站都在市中心. 到達的當天, 為了找住宿, 著實花了不少時間. 這裡的消費比起之前走過的西北城市都要高. 剩下的時間, 用歐元換了一千塊人民幣, 再把剛換得的錢全拿去買了張從西安到廣州的機票, 一天就過完了. 真正的旅遊第二天才開始.

搭上公車出了郊區, 這是晴天, 但大氣灰濛濛的, 視線僅及於路旁的玉米田, 遠方全看不清.

第一個目的地是岐山的五丈原, 三國時諸葛亮隕命之處.

在一個黃土漫天的街上下了車, 循路標走到山邊的小村. 這村子倒是顯得很純樸. 山邊的階梯口正中央有個水泉, 圍欄上寫著諸葛泉, 旁邊的說明說這就是諸葛亮最後一次領軍北伐時, 中軍屯軍之處, 而這口水泉, 供應了中軍的用水. 階梯旁各有水池, 右邊有幾位婦人在泉邊洗衣, 她們說, 這邊是洗滌用的, 另一邊則是飲水煮飯用的.

爬上階梯, 右邊有座小道觀, 一個挽著道髻的老人見有人來, 忙迎到門口賣門票. 道觀的建築不甚起眼, 小院裡擺滿了正在曝曬的線香. 老人很興奮得展示了觀裡的新作: 在地藏王菩薩帽子上纒著的耶誕樹燈泡. 這樣俗氣的裝飾, 卻讓老道士這麼得意, 這裡果然是個純樸的地方!

從道觀旁的小路再往上走, 到達半山腰的諸葛亮廟. 一進門的賣店, 賣的是牆上的碑拓, 據說是岳飛手書的出師表, 有個女孩當場還在拓碑, 石刻的表面全是一片黑, 岳飛的感動, 成就的是今日廟方的生財之道.

再往內去, 廟中的殿宇建築數目不少, 但規模都不大, 而且或許受限於山丘地型, 顯得有些擁擠. 其中還有一個八卦陣, 外面看只是一個小屋子, 走進去卻還真像個迷宮.

在進入正殿前的院門口, 左右各有姜維和魏延的塑像. 在三國演義中, 姜維師承諸葛亮, 在這裡塑了他的像為諸葛亮守門, 理所當然; 然而在書中, 魏延一直和諸葛亮不和, 甚至諸葛亮死前還留計殺他, 雖然正史中沒有這樣的記載, 然而在此看到他的塑像, 倒是有點訝異.

從這裡往山下看去, 一片霧濛濛, 不知道是因為工業發達後空氣污染造成的, 還是西北戈壁吹來的沙塵造成的? 三國時諸葛亮在此屯軍佈陣時, 看到的也是像這樣的迷濛景像嗎? 這樣的視野, 別說洞燭敵軍的動向, 連自己軍隊都看不清了. 諸葛亮已經是第六次出兵岐山了, 自己又老又病, 看到這樣的茫茫前途, 也該自知不樂觀吧! 迷濛的視野, 憑添了幾許哀愁.

廟裡有個亭子, 亭中是塊不規則的石頭, 稱為落星石, 據說就是預告諸葛亮將隕命的那顆掉落的星星. 廟後有諸葛亮的衣冠塚, 諸葛亮的遺體由蜀軍帶走, 葬在回蜀的路上.

廟後有小路可再往山頂去. 在小路上遇到一對母子, 唸高中的兒子喜歡三國故事, 想趁暑假遊覽三國古蹟, 在大學做行政工作的母親不放心, 硬是陪著來了. 精力充沛的兒子一馬當先跑在前面, 看我一個人隨性走著, 跟他母親抱怨, 旅行就該這樣自己走才自由, 做母親的也只能無奈陪笑. 大陸上一胎化政策的結果, 孩子變得珍貴無比, 做父母的百般呵護, 這樣會不會使得下一代的抗壓性變差? 台灣流行一個名詞"草莓族", 大陸上這樣的孩子也不少吧!

山頂上沒有什麼可看的, 就回到了廟門前. 廟旁好像有個以三國為主題的遊樂場, 看看沒什麼意思, 就下山離開了.

回到沙塵滿佈的街上等公車, 路旁人家正為一日生活操勞著, 千年前的戰場再如何悲壯, 千年前的人物再如何千古風流, 千年前的事蹟再如何可歌可泣, 似乎都跟現今在這裡的人們沒什麼關係. 千年前諸葛亮的堅持, 不惜鞠躬盡萃死而後已, 如今除了一個虛無的名聲之外, 還留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