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閃花蓮

在收到簡訊前, 才想起在花蓮還有事得做. 想著等南部這邊的事弄得差不多時再去辦好了, 腦子裡不時計劃著, 去花蓮辦事時順便去那裡玩, 要住那裡, 要吃些什麼買些什麼...但南部的工作進度膠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花蓮那邊又打電話來了, 雖然說得很客氣, 但意思也就是: 快來一趟把事情解決吧. 好吧, 看著第二天離開一下應該沒關係, 心一橫, 決定第二天當天來回花蓮.

早上四點, 四下裡又黑又靜, 就急急忙忙出門了. 高鐵站太遠, 台鐵要晚一點才有車, 只好搭最早一班客運車. 本來打算在車上補眠一下, 但或許因為行程太趕而精神亢奮, 睡不著, 睜著眼看著車窗外天色漸漸由黑轉亮. 再一會兒, 太陽出來了, 高速公路沿線的田野像蒙著一層灰似的, 這一天西部的空氣品質大概還是不大好. 越往北行, 天色沒有隨著時間而更亮, 反而變暗下來. 到了新竹桃園一帶, 還下起雨來了. 
前一天臨時決定去花蓮, 上網訂台北到花蓮的火車票時, 如預期的, 大多數的班次車票都沒有了, 結果訂了9:40的普悠瑪號. 十多年前, 花蓮和台北之間的對號火車一票難求, 即便是在兩週前就預訂, 也常訂不到票, 現在在前一天晚上還能訂到票, 而且還是普悠瑪號, 覺得很幸運了. 聽還住在花蓮的朋友們說, 現在在花蓮街頭遇到的大陸觀光客少了, 被旅行社包攬走的票釋出不少吧. 今年二月份花蓮大地震後聽說使觀光人數更銳減, 現在不知道回復了沒有? 到達台北時才八點多, 台鐵大廳裡人不多, 顯得有點空蕩蕩的, 清潔人員正駕著掃地機來回清理地板. 到櫃台取票時, 靈機一動, 問櫃台小姐早一點的班次有沒有餘票, 小姐查看後說, 8:50的車有票, 她還補了一句, 大概剛才有人退票了. 一聽立刻決定退掉原來的票, 改買這一班次. 這下可以省去在台北等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而且這一班也是普悠瑪號, 太幸運了! 希望我退掉的票也能帶給某位臨時需要票的人幸運!
坐在火車舒適的座位上看著窗外: 從台北出發時一路在地下行駛, 窗外是黑暗的; 過了南港, 軌道來到地面上, 沿途是陰雨中的高樓; 到了東北角, 大雨迷濛中的火車穿行在樹木幽深茂密的山林間, 偶爾越過黃水急湍的山溪; 走到宜蘭路段, 臨著窗外的海黝黑深暗, 天色灰濛到位在不遠處的龜山島都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 過了蘇澳新站, 久違的過山洞時耳壓不平衡的不適感襲來, 都忘了來往蘇花線還有這個缺點. 黑暗的隧道沒完沒了地過了一座又一座, 然後, 突然眼前一亮, 穿出最後一座隧道的火車像是駛進了另一個世界似的, 海天都變成蔚藍色的, 和煦的陽光照下來, 視野變得非常開闊, 心情也舒暢起來. 花蓮快到了.
期待著看到記憶中樸實無華的花蓮站, 火車卻停在一個陌生的車站. 隨著人潮下車, 站在月台上張望了好一會兒, 才看出: 月台大致跟以前差不多, 但在車站靠北側建了跨月台的高架建築, 出口也從南側移到了北側. 照著指標走出車站, 回頭一看, 花蓮站什麼時候增建了這麼多建築? 感覺好像整個車站變大變複雜了. 沒時間細看, 得先把正事辦完. 急急向工作地點趕去. 
工作還算順利. 對方承辦人員暫時放下其他事, 午休時間到了也沒休息, 感謝他們! 等到告一段落時, 已經快一點了. 接下來要等一個多小時以確認結果, 便先離開那裡, 晚一點再過去. 走到外面, 看著真正澄藍透亮的天空, 不想去吃什麼扁食小籠包或其他午餐了, 想要看葉子沒有被灰塵沾染的綠樹, 想盡情呼吸沒有塵土味化學工廠味或汽車廢氣味禽畜場味的清新空氣. 想了一下, 美崙山不遠, 利用等待的時間去那裡走一走吧.
從市區徒步走到美崙坡, 靠溪一邊的人行道仍是寬闊平整, 路面以灰白色大理石鋪就, 不像南部很多地方的人行道那樣紅磚破碎沒人管, 或長滿雜草, 或被汽機車佔據, 這才是適合人行走的路. 靠山一面的駁坎還是跟以前一樣的馬賽克圖案. 陸陸續續有其他遊客迎面走下來, 中外人士都有, 臉上都帶著笑容, 他們對眼前的美景很滿意吧! 擡頭看著位於坡道上方的松園, 松樹依然蒼勁挺拔, 景觀台上站了很多人, 在這非假日的大中午, 有這麼多遊客, 花蓮的觀光業還是很盛嘛! 松園人那麼多, 就不進去了, 只到美崙坡盡頭眺望一下, 這裡可以看到南濱公園和海岸山脈的最北端, 以及遙遠的海平面, 海闊天空, 綠樹在陽光下閃耀, 視野清晰明快亮麗, 真美!

左上: 美崙坡; 左下: 美崙山的米老鼠登山口;
右上: 從美崙坡盡頭眺望南濱方向; 右中: 美崙山大草坪; 右下:忠烈祠和尚志橋.

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記不太清楚了, 繞了一下, 走到米老鼠登山口. 以前覺得這個米老鼠塑像好俗氣, 現在看到它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沒變, 覺得好親切. 從旁邊的柏油路上去, 走進沒多遠, 就聞到清爽的香味, 這味道應該是多種植物混合的, 以花香和木香為主, 好聞得讓人忍不住深吸幾口.
在路旁一張椅子上坐下, 取出早上沒吃完的麵包充當午餐. 陽光明亮但不炙酷, 天氣雖熱但不悶不躁, 好舒服! 一隻無尾貓警戒地看著我, 然後從旁邊跑下山坡的樹林裡去了. 邊吃邊看著四周, 忽然發現手臂上幾個小黑點, 是小黑蚊, 時間和後來的際遇對花蓮的記憶做篩選, 留下的大多是美好的部份, 像小黑蚊這種令人困擾的小東西幾乎都忘了.
吃飽了再繼續沿柏油路走, 來到大草坪. 下方那一面的樹大概長高不少, 影響到眺望市區的視野了. 中央山脈橫霸著視野中段, 上半部是濃重的烏雲. 花蓮的天氣經常是白天晴朗, 過午之後西邊的山上起柔軟的白雲, 到夜裡這些雲就會散掉. 這天起這麼濃重烏黑的雲, 代表會下大雨吧? 記得很多年前, 有一晚和M來這裡, 天上繁星閃耀, 上方的排水溝及草叢中飛舞著無數螢火蟲, 下方則有萬家燈火, 我們坐在這草坪上, 靜靜地享受著這天上地下前前後後無數閃亮的小點交相輝映著...
過了大草坪, 柏油路分岔. 往上走, 上面會有更豐富的生態和視野吧? 但似乎沒有探索的心情, 便選了下坡的路. 經過生態展示館, 本想進去看看裡面關於螢火蟲的展覽, 但沒開門, 可惜! 就從這裡下山了.
沿山腳走到忠烈祠前, 路旁欄杆有些破碎, 不會是二月時那個地震造成的吧? 尚志橋頭架了一個黃色的大框子, 旁邊貼著告示說只限小車通行. 這橋以前車輛就不多, 影響應該不大. 走過橋, 沿途沒再看到有損壞的地方, 橋欄上的獅子依舊威嚴地堅守著岡位.
回到市區, 確認工作都已完成後, 便不留戀地直奔火車站. 售票處不在原來的大廳, 移到跨月台的高架站房上了. 相比以前前後站各有一個大廳, 這高架站房上的售票空間顯然小多了, 但人員應該比較好調度. 回程沒有早上那麼幸運, 售票小姐查詢的結果, 最近一班有空位的對號車要等上近兩小時, 而且還是普通自強號. 售票處上方看板顯示40分鐘後有一班區間列車, 決定買鐵公路聯票.
等待的時間, 走出前站四下張望了一下, 豐興餅鋪的店面不見了, 本想買一些小月餅的. 麻糬店還是有很多間, 但吃過早期還是路邊小攤時的曾記大扁麻糬後, 覺得那些機器大量製造的小圓麻糬都不夠好吃. 
返回車站, 遊客很多, 不論男女老少, 大多都是穿著輕便休閒的衣服, 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 而且中外人士都有. 其中許多人顯然對火車站的新建站房感興趣, 各式相機拍個不停, 我也隨俗拿出手機跟著拍. 入口上方的屋頂是最受注目的, 那曲線及一根根像是木頭肋骨排列的樣子真的滿美的. 中央用透明的玻璃, 讓入口採光充足又節省照明電費, 兼具了美觀和環保. 電扶梯下方有兩個圓形的馬賽克地磚拼貼, 一個是原住民圖案, 另一個是山脈風景, 都滿好看的.

花蓮火車站

上到高架站房, 這裡除了售票處之外, 還兼進入月台的入口. 透過玻璃牆可以看到除了載客月台之外, 其他軌道上停了很多列車, 這裡也有很多人在拍照. 站房一直延伸到以前的後站大樓. 以前前後站不通, 常有旅客從錯誤的一邊出去後, 得繞很遠的路才能回到另一邊; 以後只要從這個高架站房就能過去, 方便多了.
以前從月台往後站要經過地下道, 出入口是同一個, 現在這裡只出不入. 舊的後站大廳現在空蕩蕩的, 意外發現裡面建了一個室內室, 是穆斯林祈禱室. 花蓮的宗教主要有原住民的天主基督教, 慈濟系統的佛教, 以及道教和其他民間信仰, 現在在這裡特別建了穆斯林的祈禱室, 是因為回教人口增多了嗎? 這些回教徒是東南亞來的工作者或新住民嗎? 不論他們是誰, 公共建設能展現更多的體貼和多元, 是一件好事.
後站外的空間, 這裡在十多年前是汽車停車場, 當時花蓮的汽車不像現在這麼多, 這裡隨時都有停車位, 連市區裡最熱鬧的那幾條路每個月輪流單邊免費停車, 都不曾停滿過. 後來, 人口和車子都變多了, 市區道路雙邊都劃了停車位, 採用計時收費, 還常一位難求; 這個免費停車場被改成草坪, 要開車來搭火車變得更困難了. 旁邊的機踏車停車場, 以前也是免費的, 現在也改成收費制, 看裡面還是停得密密麻麻的, 搭火車的人若沒有人接送, 要很辛苦了.

花蓮火車站後站外的公仔

草坪上散置著一些大公仔, 看起來挺可愛的, 這些是依花蓮各鄉鎮的物產而設計的吧, 不知道所選取的動物有沒有什麼代表意義? 有些有地名, 很容易瞭解, 像是糖廠冰淇淋是光復, 瑞穗牛奶自然是瑞穗, 寫著富麗的米就是富里了; 沒寫地名的, 就得猜一下了, 那個被一隻雞劈開的不知道是不是吉安的芋頭? 漫波魚應該是新城吧, 西瓜是玉里嗎? 劍筍是卓溪嗎? 剝皮辣椒好像花蓮市賣得最多吧? 其他的, 就想不到是代表那裡了.
時間差不多了, 進入月台上車. 搭這種區間車, 乘客是面對面坐的, 很適合看人. 但從花蓮到羅東這一個多小時裡, 上上下下這麼多人, 不論男女老少, 大多是一坐下就低頭滑手機, 真無趣! 沒有有趣的人可看, 就看對面的窗外風景吧. 列車才過了太魯閣不久, 就開始下起雨來, 而且越往北行, 雨下得越大. 不知道是天氣的緣故, 還是因為累了, 心情似乎跟著外面的光線變暗了. 不久列車開始通過一連串的隧道, 窗外沒東西可看, 只好垂眼忍耐著耳壓不平衡的不適感. 穿出最後一個山洞時, 天色已經全黑了, 東部的太陽有這麼早下山嗎? 應該是陰雨的緣故吧.
以前羅東的客運上車處都離火車站有一段距離. 本以為在羅東下了火車後, 得在大雨中走那麼遠, 有點沮喪, 出了羅東後站, 驚喜地發現就在門外對街建了轉運站, 太好了! 若是能在火車站後門口到客運站台間建個能遮雨的迴廊, 那就更完美了. 在這裡的轉接很順利, 等個十分鐘左右, 就搭上葛瑪蘭號了.
從羅東到南港, 一路順暢. 雨在出了雪隧後變小了, 不久, 車行在環東高架道路上, 沿街的路燈倒映在基隆河裡, 把河面照得一片晶亮. 看著眼前的燈火輝煌, 心情也變得好一些了. 越接近市中心, 環東大道上車子越多, 還塞起車來. 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到達台北轉運站, 不過還是比搭那班普通自強號早到.
往南部的國光號剛開出, 售票小姐說下一班要一個小時之後. 不是每半個小時就有一班車嗎? 小姐只說半點的那班車沒了. 到乘車月台看了一下門上方的看板, 只剩下整點有車, 因為乘客太少而縮減班次了嗎?
一個小時, 要去吃個晚餐嗎? 在地下街逛了一下, 沒看到什麼想吃的. 走到台鐵大樓外, 沿牆排列著一些瓦楞紙板, 上面躺著街友, 台灣的景氣變得這麼差嗎? 進了台鐵大廰, 早上一片空曠的大廳現在全搭滿了展覽用的小隔間, 動作好快呀! 看到以前總是排了長龍的Uncle Tetsu櫃台前竟沒人, 臨時起意就去買了幾盒, 沒買到花蓮豐興小月餅, 就買個北車人氣起司蛋糕吃吃看吧. 回來大家分吃後的評語: 雖然不難吃, 但沒有好吃到會願意為了買這個而排隊.
或許那天腎上腺素分泌得太多了, 夜晚的客運上還是沒有睡意. 窗外經過的地方大多很暗, 但經過南彰化時滿佈燈海, 電照菊的季節又到了. 睡不著就開始亂想, 思考著這趟久違的花蓮之行, 怎麼離開時一點不捨的念頭都沒有呢? 或許, 從前那份歸屬感已經沒了吧! 從前住在花蓮時最喜歡做的事, 是在晴空下在市郊田野間騎著腳踏車隨便逛, 看著以雄壯的中央山脈為背景的田地隨著四季變換作物和野花, 在遠離觀光人潮的海邊小路看木麻黃林間透出的碧藍大海, 到重慶市場尋找不曾見過的新品種蔬果然後以少少的錢買一大堆便宜的菜回家. 這些事, 大多都得要生活在花蓮才有那種閒情逸緻, 離開花蓮後, 幾次回去, 受到仍住在那裡的朋友熱情接待, 但他們多半不會讓我有餘暇做這些事, 只是熱烈地帶我去他們覺得好吃的店吃飯, 開車載著我來去, 久了, 自己也從思考到行動都蛻變成觀光客了, 觀光地再怎麼美如天堂, 終就是要離開的. 
回到南部休息處, 已過了午夜. 這一天在外奔波了二十個小時, 好累呀!

還在不時回味這一趟快閃花蓮的見聞, 就聽說了普悠瑪號在宜蘭出軌翻車的事故, 太可怕了! 回想那天到花蓮時搭的也是普悠瑪號, 一路平穩安全舒適, 就感到自己真幸運. 但願事故的傷者早日康復, 死者能安息! 花東相對台灣其他地區, 真像是另一個世界, 天氣常和西部相反, 空氣四季清新, 天空和大海總是蔚藍, 青山田野總是生機蓬勃. 老天爺是為了保護這片淨土, 才讓花東和其他地區之間有那麼險惡的地形, 使得交通這麼不方便嗎? 宜蘭到花蓮之間, 台鐵是唯一的大眾運輸工具, 也是這條路線上最安全舒適的選擇, 若是台鐵出事, 花蓮幾乎就成了孤城了, 為了不要讓後山邊緣化, 希望台鐵加油!